一到蟬鳴呱噪的季節，就是又要到可以吃粽子的節日了。

   每年的端午總是夾雜著各式各樣的蟬鳴，一到下午就聒噪得不行，熱得讓人心煩意亂。

   盡管每年都有賽龍舟比賽，去圍觀的鄰居總是說熱鬧非凡，鑼鼓喧天，但為了避免夏日的毒日頭，我總是借口躲在自己的房間里納涼，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拖去圍觀。

   每個夏日的午后，我的爺爺總會端著一碗冰鎮過的綠豆水，笑瞇瞇地站在我的床前叫我起床，看著我心滿意足地喝完那一碗綠豆水，他才高興地拿著空碗離開。

   從我記事起，我的爺爺似乎就是那么老，他有著不同于其他爺爺的高鼻梁，長相英氣，就連皺紋也比別的爺爺要少。他是我們全家最重視端午節的人。

   他會拿著長長的艾草掛在我的門前，會給我的小手腕系上紅繩，會給我拿著洗過龍水的咸鴨蛋在身上滾啊滾，美其名曰滾走晦氣。對比于其他小孩子喜歡的這些端午節儀式，我更喜歡的是等待吃粽子的環節。

   每年煮粽子的時候，我總是跟在我爺爺的屁股后面說粽子不夠吃，多煮幾個。幾十個粽子，一大半都是溜進了我的肚皮里，恨不得一日三餐都只吃粽子。

   每年煮粽子的時候，也是家里最熱鬧的時候。叔叔嬸嬸姑姑都會到我們家，擠在小小的廚房里，一邊說笑一邊包粽子，小小的我，幫不上忙，卻也喜歡擠在她們中間，看著她們的手上下飛舞，不一會一個三角形的粽子就包好了。有時候，他們嫌我吵鬧，就會給我一片洗凈瀝干的粽葉撕著玩。我捧著大大的粽葉，鼻子不自覺地湊近聞了聞，是粽子的味道，是夏天的味道。

   一年一年的端午節過去，一年一年的夏天過去，我從不諳世事的小女孩長大了，唯一不變的是，爺爺總會記得我喜歡吃粽子，喜歡吃帶咸鴨蛋的粽子，沒有咸鴨蛋的粽子寧可不吃。他一邊笑著一邊比劃著小時候因為吃不到咸鴨蛋粽子的我是怎么哭鼻子的。那會的我，才突然發現，原來人是會在一次次吃飯中變老的，有些人會長大，而有些人會變老。

   有一年端午節，正逢高考放榜的那天，我在吃完家里的第一個粽子后查了分數，是可以過二本線的分數，是可以上大學的分數。那天，爺爺破天荒讓我吃了好幾個粽子，說獎勵我高三的辛苦。

   離家在外讀書、工作，每年端午總會收到家里郵寄的粽子。那一年的端午節，爸爸打電話說爺爺不行了，我不信，一個陪了我二十多年的人，怎么會不行了，怎么會離開我。爸爸說，爺爺堅持了好幾天，堅持到了端午節最后一天。我知道，是爺爺不想在我最喜歡的這個節日里會想到他不能再陪伴我的傷心回憶。

   我咬了一口粽子，粽子不再滿齒飄香，只剩下酸澀的味道。

   又一年粽子飄香，粽子依舊，而時光卻再也回不來了……（海南德璟：林梓佳）